烤歐包,香蕉派，香菇雞肉粥，煎牛肉餅,涼拌豆腐絲,三文魚生菜沙拉,鮮榨西柚汁……

林三扇望著足足擺了一整桌的早餐,深深地感覺到“每天都是從五萬多平米的床上醒來，面對兩百多名漂亮的女仆”是什麽感覺了。雖然差距甚遠，但她忠心的男仆白及同樣讓她感受到了國王般的待遇。

不過她並沒有因為富有而感到快樂，反而因為不斷飆升的體重而感到苦惱。

林三扇：走開，你們這些該死的鈔（fei）票（rou）！不要再來煩我了！

白及坐在林三扇的對面,同樣苦惱。一會兒看看飯菜,一會兒看看林三扇,欲言又止,面露難色。

林三扇只在最初被滿桌的菜震驚了一下，而後很快平靜下來,正糾結著吃不吃、吃哪個、吃多少呢,便看見白及跟她一樣糾結。他有什麽好糾結的，他吃了又不長肉,簡直讓人羨慕嫉妒恨。

不過想起他早上的支支吾吾，現在的欲言又止,前後一聯系,林三扇突然得出了一個驚悚的結論：

這莫不是最後的早餐！

果然,骨肉按要跟我分手了嗎？果然說喜歡我什麽的都是騙人的吧？怎麽可能一個多月就喜歡上一個素未謀面的女人,就算是有小時候青梅竹馬的記憶，可那時候他懂個屁啊！癡漢本性還沒暴露出來就要被甩了，心痛到無法呼吸。

她還準備了所謂的戀愛日歷，已經想好了戀愛一個月，兩個月，半年，一年……以及婚後所有的紀念日怎麽度過。可是萬萬沒想到，戀愛竟然在這裏就夭折了嗎？

林三扇本來就吃得慢，現在腦補了一出苦情大戲，更不敢吃了，粥一點一點的抿，豆腐絲一根一根的吃，連味道都嘗不出來，還要強撐著笑容接著往嘴裏塞。

多吃一分鐘在一起的時間就長一分鐘呢。

白及看她吃得難受，忍不住問道：“不好吃嗎？”

“好吃。”林三扇趕緊點頭。

“不好吃就別吃了，給我吃吧。”今天怎麽口味變了？不過沒關系，下次再做別的吧。

“不要！”林三扇立馬搖頭。

“扇子姐……”

“你能不能別叫我扇子姐？”白及的話剛開頭，就被林三扇打斷了。扇子姐這個稱呼一點也不親熱，不能像人家一樣叫寶寶、親愛的什麽的，好歹叫“扇子”也行嘛。

“……扇子？”白及試探道。唔，好像還是扇子姐比較親切啊。

“……算了，隨便你怎麽叫吧。”林三扇氣餒。怎麽聽著跟被居委會大媽點名似的？

“好吧，”白及點頭，見她停下筷子，坐著不動，終於切入正題，“扇子姐，我有事跟你說。”

林三扇心裏“咯噔”一聲，來了來了，果然有事要說。“咕咚”一口咽下嘴裏的菜，點了點頭，沈痛道：“說吧。”

“我想辭職。”白及試探道。

“嗯。”林三扇癟著嘴，點頭。

看起來完全不吃驚啊，難道被她看出來了？白及趕緊解釋道：“對不起，我當時答應你的，但我……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林三扇快要哭出來了。

白及：？？？我還沒說呢啊？

“我理解。”……個屁。她努力忍住嚎啕大哭的沖動，假裝自己完全沒有意見。

“你理解？”白及一楞，等等，是不是誤會了什麽？

他坐到垂頭喪氣的林三扇旁邊，直接抓住了她的手：“我知道，你特別想對我好，可是我不能一直要你的錢。”

這是他思考了很多天才得出的結果，他很感激林三扇能給他工作，能為他把房租一降再降，可歸根結底這些都是她的錢。她真?包養了他。

雖說你情我願的沒什麽可質疑的，但他就是覺得這麽做不對。他不是小孩了，他也不是元神剛受損時什麽都不懂的半文盲了，他不能永遠在她的保護下生存，他要保護她，要變成一個真正的男人，要努力給她最好的條件（盡管她可能並不需要）。

不過要努力賺錢養家，努力走到配得上她的高度才行啊！

林三扇眨了眨眼：“什麽意思啊？”感覺腦子有點不夠用了呢。

“其實……其實公寓根本不缺管理員對嗎？”

林三扇扭頭。

“房租也是四千一個月？”

接著扭頭。

“扇子姐，我不能一直靠你。”白及鄭重其事地拽著她的手，剛說一句就已經愧疚得不行，不過這是他思考了很久的結果，必須要告訴她，“對不起，我也想對你好，雖然、雖然我可能賺錢不多，可我會努力的，我會努力找一個好工作，然後賺錢養家。哦，但是你放心，我每天都會回來給你做飯，你看……”

他“行嗎”還沒說出來，林三扇就猛地轉過頭：“什麽！”

白及嚇了一跳，聲音跟著弱了下去：“我說我會賺錢養家，也會努力餵飽你……”

“不是要跟我分手嗎？”林三扇瞪大雙眼。

“啊？”白及一臉懵逼，“沒有啊！”怎麽可能跟她分手，難道她一直擔心的就是這個？

“太棒了！去去去！都聽你的！”林三扇撲到他身上，照著臉上親了一口，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坐回椅子上，拿起一塊香蕉派狼吞虎咽起來。

嚇得她飯都沒吃多少，只要不是分手，一切都好說嘛！而且她雖然不想讓他辛苦受累，可他也許覺得賺錢養家是理所當然呢？更何況一切都是為了她，沒有理由不支持啊！

嘖，這就是我林三扇的男人！嘖，真厲害！

不過剛才那可是初吻啊……早知道就應該親在嘴上的！可惡！

白及：唔，她好像同意了，還不生氣，還親了我一口(*/ω＼*)

她她她、她真是太好了！

————

“真的不行麽？”白及握著電話，語氣中掩不住的失落。

“呃……要不我再問問？”電話那頭的人忍不住妥協了。

“嗯，謝謝院長，請一定幫我聯系姐姐！”

“……一定，一定。”院長心虛地掛了電話。

他倒是約了那位傳聞中的“姐姐”很多次，但人家一次都沒答應。一開始聽說白及要畢業了，林女士傷心難過了好一陣，他還安慰了她很久，然後推銷了幾個院裏還沒人領養的小孩，婉轉地提醒她可以轉移一下註意力，然後捐點款什麽的嘿嘿嘿……

然而她似乎被打擊得很嚴重，完全沒有聽進去他的旁敲側擊，直接把他無視了，之後她還主動聯系過幾次，想問問小白的情況。

但上次電話，她卻像是轉性了似的，拒絕得異常幹脆利落、大義凜然，尾音帶著蕩漾的波浪號，表示堅決不會跟白及見面，她只求施舍，不求回報，讓他們相忘於江湖吧！

嘖，還挺高興！

嘖嘖，聽著語氣，一猜就是戀愛了。

嘖嘖嘖，愛情這□□。

院長倒是覺得無所謂，畢竟善心這東西不能強求，只能轉告白及，於是這次會面如同以往每次一樣再度無疾而終。

不過白及並沒有氣餒，不能見面，那就打電話吧？打電話也不行，那就發短信好了。總之他固執地想要跟“姐姐”聯系，至於原因呢？有了女朋友，還找到了新工作，總應該告訴姐姐一聲吧？他這麽對自己說。

跟白及接觸久了就會發現，他的努力帶著一絲頑固，看似不谙世事，其實心裏倔著呢，只不過他一向溫言細語，從不跟人起爭執，所以很少有人知道，他其實有時候脾氣硬得像塊木頭（真?木頭）。

比如他想找2000塊的房子，就算是去睡天橋也絕不加價；

比如他說每天給林三扇做飯，就真的每天每一餐都不落下；

比如他不想再讓林三扇變著法地養著他，於是說什麽也要出去工作，幸好，ZK這個好心人給他介紹了一個靠譜的職位，在一家工作室當園藝師，薪水不高，不過老板很nice，離家很近。當老板聽說他和ZK認識的經歷時，忍不住大笑道：“哈哈哈哈那傻逼竟然是從廁所出來的，怕不是翔都沒拉完吧！”

白及：……

再比如現在，他一直以來想要見“姐姐”的夙願，即便被拒絕了無數次也無法放下。

上午沒什麽事兒，十一點不到他就提前下班了。老板暧昧地看了他一眼，聽說他趕著回家給女朋友做飯，頓時露出了被綠了一樣的幽怨眼神：“走吧走吧，你們都走吧……”這麽年輕的男孩子竟然也有女朋友了，真是礙眼！

路上，失聯近一周的院長終於給他打了電話：“小白啊，你姐姐終於同意跟你打電話了。”

“真的！”他立馬高興了，“什麽時候？”

“稍等，我問問。”電話那頭安靜了兩分鐘，才說道，“我們註冊了一個賬戶，你可以給她打網絡電話。你現在有空的話，現在就行。”為了避免兩人產生什麽不可描述的關系，理論上院裏會對他們的通話進行保密，最好的方式就是林三扇過來一趟，當著他們的面跟白及通話。然而對於死宅來說，出門簡直是要了她的老命。

原來出門的動力是白及，現在每天都能見面，還能摸摸小手什麽的，何必還要跑這麽老遠打電話呢！

白及顫抖著在手機裏輸入那串覆雜的數字，不一會兒，電話接通了。

“餵？”對方的聲音很尖，顯然用了變聲器。

搞得像特務接頭似的。

他心跳得很快，張著嘴楞了兩秒，不知道說什麽，或者說不知道先說哪件。

那邊的人又“餵”了一聲：“能聽見嗎？”

“能，能！您好！我、我是白及。”

“嗯，我知道。”

街上並不安靜，偶爾經過的車按著喇叭從減速帶上“咯噔咯噔”地駛過。白及一路小跑，一直到了公寓門口，才終於放慢腳步，緩緩往裏走。

“我已經畢業了。”

“是嗎，工作找得怎麽樣了？上班還習慣嗎？”又是關切而客套的例行詢問，跟她在短信中的語氣一樣。

“還不錯……”

關上公寓的大門，一下子就跟外面的喧囂隔絕開了，白及站在窗邊，就算電話那頭的人看不見，也依舊像被問話的小學生，站得恭敬筆直，一絲不茍。

“以後也要繼續努力，好好生活。”

“嗯，您也是。”

“還要註意身體，年輕人啊，總是不在意健康，到老了才發現來不及了……”

……

兩人一問一答，在友好親切的氛圍中進行了長達五分鐘的會談，白及本來緊張的心，隨著“姐姐”的話終於放松下來。雖然隔著電話，雖然不能聽到她真正的聲音，不過她還是那個對後輩關愛有加、三觀正得不能再正的姐姐。

雖然每一句都是客套話，但他並不覺得啰嗦和厭煩，相反，聽得格外認真。

但通話五分鐘後，就在快要掛電話時，他發現了一個問題：林三扇不見了。

她房間沖院裏的這一邊的窗子一般不拉窗簾，所以院子裏的人能輕易地看見她在屋裏幹嘛。按照她的正常作息，睡眼朦朧地吃了早飯後睡個回籠覺，現在這個點應該正在看漫畫/刷劇/玩游戲/看書，像嗷嗷待哺的小鳥等待他的投餵。

可是……

屋裏沒人。

茶幾上扣著兩本書，是她最近正在看的，她經常葛優癱的沙發上卻沒人；臥室的門開著，裏面也沒人；只有衛生間的門關著，裏面亮著燈，能看到影影綽綽的人影。

他陡然一驚，這麽久沒出來，不會是拉肚子了吧？她不像他體質好，饑一頓飽一頓的，腸胃肯定會出問題。

白及邊匆匆說著電話，邊擰開了門。

“我不是要求你有什麽成績，但看到你能順利畢業找到工作真的很開心……”電話裏的人絮絮叨叨地說著，像是在做永別的致辭。

白及“嗯”了兩聲，繼續往裏走。衛生間裏傳來細碎的說話聲，聽得並不分明。

“希望你能再接再厲，以後把這份愛心傳遞下去……”

走近了，說話聲越來越大。白及的呼吸突然停住了，手按在衛生間的門上，沒有動作。

裏面的林三扇自顧自地說著話，屬於她的清脆、爽朗的聲音和電話裏尖利的聲音交雜在一起：

“這樣也算是對姐姐最大的回報了……”

“這樣也算是對姐姐最大的回報了……”

白及訥訥地放下電話，卻沒有掛斷。

“扇子姐？”他小聲說道，像是自言自語。

“啊！”門那邊突然傳來一聲短促的尖叫，電話中傳來幾聲“咚咚”的雜音。

“小白你你你、你回來了啊？！”林三扇叫著，電話聲音卻變小了許多，像是隔著一層東西似的。

“扇子姐？”他又叫了一聲，這次聲音大了許多。

林三扇撲到門邊：“那個，我正在上廁所，你別著急，我馬上！馬上就出去啊！”

白及：……我差一點就信了呢。有上廁所上到一半還能抽空來堵門的麽？難道你想成為ZK第二？

“我進來了。”白及緊緊捏著門把手，終於按了下去——

沒按動。

再按——

沒按動。

“扇子姐。”他突然叫了一聲。那頭安靜了片刻，門“哢嚓”一聲開了。

林三扇垂頭喪氣地站在他面前，渾身散發著“我有罪我認罪我坦白我交代”的沮喪。

“你……在裏面幹嘛？”

“打電話。”她還低著頭，見白及要進來，癟著嘴往後退了一步。

“我真的就是正常打電話……”她拽著他的袖子，垂死掙紮。

白及已經一眼看到了掉在馬桶裏的手機，也不管幹不幹凈，直接單手拿了出來。手機的通話界面還亮著，上面顯示著一串覆雜的字母和數字。

他舉起自己的電話：“餵。”

像是覆讀機似的，另一個電話非常適時地傳來一道一模一樣聲音——

“餵。”

音調，語氣，時間，頻率，完全一致。

林三扇傻眼：……

完蛋……

掉馬了！QAQ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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